对中国画“诗意”的几点认识 刘光辉 诗是一种主情的文学体裁，它以抒情的方式，高度凝练，集中地反映社会生活，用丰富的想象、富有节奏感、韵律美的语言和分行排列的形式来抒发思想情感。中国画的诗意是指绘画作品的诗性特征，以中国绘画语言展现人的丰富思想和感情，游离于画面和观赏者之间的物（被表现物）我交流动态精神状态。苏东坡曾评说“诗中有画，”，是指诗中弥漫着画的意境、人的情感、精神。王维的《山居秋暝 》这么描写， 空山新雨后， 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 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 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 王孙自可留。 他用时间，光，声音，温度，颜色的语言把雨后秋山写的清幽宁静，静中现动，富于生机和画意，其中隐藏着他对官场的厌恶和认可归隐的情感。苏东坡也说“画中有诗”。是说画中有诗意，表达着人的情感、思想和精神。徐渭先生在《墨葡萄图》中题诗: 半生落魄已成翁， 独立书斋啸晚风。 笔底明珠无处卖， 闲抛闲掷野藤中。 作者以淋漓酣畅的墨法纷披错落的藤条，形形的强烈节奏和透明的葡萄表达了他生不逢时历经坎坷的愤懑不平之情。 作为绘画作品，问题是，作者应该如何做到使观众感到不只是欣赏画面本身的内容，而是通过画框中的有限而联想到画面外的无限。也就是说，画框中的内容除了能够满足观众视觉及心理的美感外，还能够满足观众以美的方式、形象的方式自由想象。也就是说画框中的内容深深打动了观众的内心情绪情感，此情绪情感又调动了我们平时储存在大脑中的千千万万旧有的与之情绪情感主题密切相关的图像，也调动了我们平时积累的与之相关的知识，这知识可以是诗歌散文，可以是照片，可以是与各个年龄阶段所经历的所看到的一切物景，所感受到的一切感受、情感、甚至形成的认识。这不正是从画面的有限到画面的无限的内容延伸吗？相反地，如果画面中的内容给我们的感觉是其内容本身，除此没有更多的信息可以激发我们的审美情绪和想象的思绪，那么就缺少感动没有或少有诗意色彩了。 所以，所谓画不过是观众凭借画面内容给观众的心灵在画里画外的自由聘驰的媒介物。画面给与观众的越多，他们在画里画外自由游走的空间和连接的信息量就越大，他们获得的精神自由就越大，他们也就越能得到美的享受。 需要知道的是，不同的画家，不同的画所给予观众的诗意是有类别的。比如有的作品给予观众的是音乐的节奏与旋律，而有作品给予观众的是数学的严谨和秩序美，有的则给予观众的是中国文学中诗意美，如吴冠中的作品《交河故城》传达出刘禹锡《乌衣巷》时间让物象变老、由繁华荣光到悲怆苍凉的感慨，世事变迁的凄楚沧桑之美，意境浓郁留香：　　 　 朱雀桥边野草花， 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 吴昌硕的《葫芦图》则由不同明度的墨色、色彩、不同性质的线条和恰当的构图成功地表达出民间大鼓和铜钹的铿锵节奏，火热旋律的韵致。好像苏东坡先生唱吟《赤壁怀古》豪迈走来， 大江东去， 浪淘尽、 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 人道是、 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 惊涛拍岸， 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 一时多少豪杰。 …… 从中国画的笔墨语言看，一种是工笔性质的具体物象的描写方式，一种是写意性质的带有抽象意味的描写方式，无论那种方法，绘画的创作可以被看作是以其内容为媒介对观众的暗示。所谓暗示是指以明确目的，以具体绘画内容和绘画语言对观众进行“有限”的信息传达，以让观众自己作为主体，由他自身调动自己的情感、情绪、经历。这些情感的具体，情绪的具体，过去经历的具体与画面本身的暗示两相对应，以通过观者自身（实际是媒介）完成画中内容与画外内容的信息交换，在交换过程中，由于他（她）参与了信息交换，其大脑的具体区域的细胞发生兴奋，从而心理得到满足。这是暗示心理的发生机制。而诗意也往往从中产生。 诗意的背后是不同情感体验看护的大门，画面浓郁的诗意隐藏着具体典型的情感，如刚强正直、温文柔丽、庄重高雅、火热激情、深沉孤寂、活泼灵巧、富丽堂皇、古拙朴素等等，而这些在画面中表现的具体情感体验就是美的本质。或说是美的本质在绘画中的反映。甚至我们可以说诗意的感受就是美的本质之一。情感不是孤立存在于画面中的，它存在于可观世界和艺术语言中。 写到这里需要我们认识到一点：诗意、具体典型的情感（如悲怆、壮观、轻柔等）、客观世界（被表现物象）、绘画语言四者共同构成一个完整的系统。因此，诗意是美的系统中的一个因素，讨论它也应在这个系统中进行，四者的关系如下图所示： 可以肯定的是，当我们要表现一个物体时，如果以纯粹的自然手法去描写，比如一块石头，我们常常能见到以下被表现的因素：石头的体积、形状、质感、大小的程度、颜色、存在的时间、周围环境等，这些属于客观世界的范畴，属于独立于人存在的因素；我们所用各种皴染、勾勒、构图、点线面等表现手法属于艺术语言的范畴，而在选择使用不同表现语言的过程中具体美。在这美的本质中，情感弥漫，不时散发于画外通过观众的视觉获取后受到感动，美的感觉自然产生人的大脑，诗意也随之产生，流于人们的语言交流。在上图中可以看出，情感和情感的打动是有区别的，情感（这里的情感不仅仅指简单的喜怒哀乐还指复杂的诸如刚直、高贵、庄重、神秘、诙谐等这样高级情感体验）是属于人的精神层次。而情感打动则是判断作品优劣的指标之一。一个指具体的情感，一个指判断的标准。在这个系统中作品实际上是一个包含客观世界、情感、艺术语言和美的本质的视觉刺激物。当恰当把握好了创作的规律，很好的揭示出美的本质时观众的情感就会被连续打动，作品就会使他们产生诗意的美感。 诗意也是具体的。诗意具有相对单纯的性质。这是绘画作品的诗意特征之一。黄宾虹先生山水作品流露的浑厚华滋是其特色不会是傅抱石先生的灵动迷蒙；齐白石花鸟作品的质朴单纯可爱是其特色不会是潘天寿先生的雄强奇崛；田黎明先生的人物作品的恬淡滋润谐和是其特色不会是黄胄先生的直率随动。反之亦然。从这层意义上说，诗意的单纯性身上涂满主题性色彩。所谓主题性是指作品内涵的美的中心要素，在这里诗意可以理解为主题性。 首先，我们认为一副优秀的作品（在这里作品是指具有典范意义的作品，不是指有这样那样缺点的作品）只阐述一个主题，在一副作品中任何被描写的对象、笔墨语言、色彩语言、构图语言等等都应服从于一个主题。像在一篇文章中，所有词汇、句子段落都应该服从文章的中心思想一样。这个主题就是具体的诗意――单纯的诗意。 其次，单纯的诗意倾向指向意境，意境指由情景交融、物我化一而成的意蕴或形象,是启发欣赏者的联想和想象,有着超越具体形象的更广阔更深远的艺术空间。《周易》中有“圣人立象以尽意”、《庄子》中有“乘物以游心”。 在一幅充满诗意的作品上,渗透了画家的感情,使画面呈现出一种“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这种诗意境界具有极大的魅力,作品的艺术价值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诗意意境的创造。 总之，诗意是从绘画作品的整体来把握的，是客观世界、绘画语言、人的情感相互交融后的催生产物，是缘于物象又高于物象的物我交流的精神状态。 2009年3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