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匠之风 大道天成 ——齐辛民大写意花鸟画艺术 贾德江 齐辛民是当代中国画坛具有重要影响的花鸟画家。他的创作历程 ，他的艺术道路，浸透着他半个多世纪的汗水与苦水。从勤奋求索、顽强拼搏、以求生存，到锐意变革、以图发展、终成大器，在20世纪下半叶新兴中国画的演进中，具有显著的代表性和充分独特性。 他的大写意花鸟画给人强烈的印象是：大刀阔斧的笔墨气度，简括朴拙的传神造型，鲜明夺目的现代色彩，浑朴大巧的意境营造，散发着浓郁的田园之情和乡土气息，同时也含蕴着人性内涵，辐射出崭新的现代观念派生的至真至善之美。其恢宏布局，磅礴气势，雄健精神，刚正格调，以及苍辣笔意，稚趣童真，从观念到表现，较传统已获得全面超越与提升，令人观之，触目惊心。一种对生活、生命的热爱，对宇宙生机的共感与同情，对自然造化、万物生态的关注与关心，浸人肺腑，撩人心弦。 汤文选在他的《拳石园画谭》中有两段精彩的论述，可以说是对齐辛民艺术的精辟写照。他说：“大道触目惊心，小道赏心悦目。”又说：“作艺要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在朴素中追求巧、奇。看似平常，却暗藏玄机，追求的是一种情趣天然。作画巧拙互用，易见成效。然而拙近朴，巧近轻，拙极见朴，寓巧于拙，是为大巧。大巧若拙，非大匠莫成。”齐辛民的画作，所以令人触目惊心，正是他走的是大道，追求的是大巧，一派大写意浩然之气，却给人一种非常平易、素朴厚拙的感觉，清新自然又神采焕发，真情内蕴又热烈奔放，亲切质朴又大美无言，显示出的是齐辛民博大精深、返朴归真的大匠之风。它让你重走传统，去体验艺术的真谛；它让你走进生命，去聆听大自然的天籁；它更让你深刻思悟，去领略花鸟画创造的大道。 师古人，师造化，顺乎自然，乃大道也。如果从1958年齐辛民考入山东艺专开始他的艺术生涯算起，至今已度过52个春秋，他以苦为乐，笔耕不辍，始终坚持在传统中上下求索，在面向大自然中反复锤炼，逐步显现出他的开拓性胆识，其作品中渗透出具有强烈现代气息的大写意花鸟意象表现性绘画特征。 这种意象表现性绘画特征，体现为三个方面： 其一是以大朴不雕的狂草笔墨，率意而为，随缘成迹，不为形拘，不为法囿，其用笔的纵横挥洒，其用墨的含苍带润，以气魄、力度取胜，呈现出凝重、朴拙、鲜活的笔墨个性。从而在书法和笔墨的厚度上显示出相当的功力，并有更加雄强的表现和即兴的发挥。 其二是本于大巧若拙的意象造型，有所夸张，着意变形，但求简括，存其大象，求其神情毕现。画家把真情实感凝聚起来，经过升华，诉诸于高度概括的形象，奋力追求的是表现禽鸟、牲畜在大自然面前的适应、抗争或经受磨炼的万种风情，寄寓着人性的关怀，赋予花与鸟以尽可能丰富的思想内涵，表现为对生命力的礼赞和呼唤。 其三、朴实的泥土气息，热烈的乡间情思，雄强豪放的阳刚大势，稚童般的天真烂漫，平正见奇的构成意识，西方色彩美学与民间色彩的化合，构成了齐辛民大写意花鸟的总体风格。齐辛民是带着满身泥土的芳香走进了文人画的堂奥，又带着现代意识和时代的烙印给文人画以新的魂魄。如果说古代文人画趋向于阴柔之美，齐辛民使之发生了向阳刚之美的转化；如果说古代文人画以墨为主，趋向于清逸淡远的韵致，齐辛民则自创原色对比鲜明强烈的特色，让大写意花鸟在墨色共辉中融入西方表现主义的元素。 纵观齐辛民跨越半个世纪的漫长行迹，他是经过了“学院派”的教育，按受过西画训练，又转向文人画思维方式的画家。他也在传统的大海中沉潜过，精研过徐渭的恣肆、八大的孤高，吴昌硕的拙厚、齐白石的素朴、潘天寿的奇崛、李苦禅的豪气，当他熟练地掌握传统的笔墨技巧之后，更准确地说，在他勤奋地学习大写意绘画技巧时，已逐渐为历代大家写意的精神以及各有个性的格调、趣味所陶醉。他切记他的启蒙老师张茆才先生的临终赠言“艺术切勿僵”，开始了他对传统“既能入乎其内，又能出乎其外”的思考。他认为，“面对大师，有所取，有所避，有所创，不保守，不盲从，存传统之‘真’时，其‘用’就将无穷。重要的是要画出属于自己面貌的画”。 或许是白石老人完全从自己乡间民间的生活经历出发，“为万虫写照，为百鸟传神”对他的影响，或许是他经历过感受过的乡村生活刻骨铭心，让他无法淡忘，或者说就是生活力量，使齐辛民蓦然回首，突破了文人花鸟画受制于文化心理的题材范围，走向了山冈，走向了田野，走向了活力四射的大自然怀抱，去画自己熟悉的山花野卉，去写自己挚爱的田园生趣。他画阳雀从竹林中飞过，他画白鹭在河塘中沉思，他画飞鸽冲向万里长空，他画苍鹰雄姿勃发，他画孔雀开屏的美丽，他画熊猫的憨态可掬，他画鸡鸭鹅相依相随的亲情，他画丹顶鹤顾盼传情的天性。他更爱画天真如童的黑猫白猫的任性和机趣，其性格、性情跃然纸上，尤其对山羊、绵羊、羊羔充满了深情，画它们在林间、在塬上、在草地、在山冈，让这些活蹦乱跳的农家“宠物”在长天大野中融入融出，展现出无尽的生机。齐辛民的灵感绝大部分来自于亲身的体验，注重在当代生活的感受中寻求新的视觉元素，以感性创作的方式探索笔墨与造型的有机结合，强调花鸟与其生存空间的密切联系; 花和鸟都不是孤立地存在，而是和自然生态环境共生共荣，有机结合，相映成趣。在花鸟画中所创造的情景交融的意境，在前人作品中偶而有之，但自觉、全面而成功地创造有时代感的意境，则是齐辛民大写意花鸟画的一大飞跃。他的画阳光灿烂，他的画散发着泥土芳香，是画家一种积极、热烈、乐观、向上的情绪灌注到作品中并洋溢在花卉的形态、鸟禽的动势以及画面的布局和色彩中，是自然之歌，是田园交响，是生命的华采乐章。只有对家园故土十分热爱和迷恋的艺术家，才能绘出如此令人动心动情的画面。 齐辛民花鸟画的魅力还得之于他具有驾驭笔情墨趣的深厚功力和娴熟的表现技艺。他的笔墨是随着图式的需要与表现对象及情境的不同，而变换着形态、样式与节奏，粗粗细细、浓浓淡淡、虚虚实实、疏疏密密，或点或线、或勾或皴、或断或连，看似无序却有序，在不经意中被组织为枝、叶、花、草、禽、鸟的千姿百态，而笔中有墨、墨中有笔，加上中锋、侧锋、逆笔、顺笔、枯笔、湿笔与泼墨、积墨的多重变化所形成的笔痕墨迹之美，达到实写与虚写、抽象与具象的互补、浑然的效果。骨力雄强，泼辣、苍劲、酣畅；水晕墨彰，丰厚、华滋、灵动，处处体现出画家的主观创造性，注入了个人的审美感受和体验，并体现出一旦进入创作状态，画家的想象力和自由发挥与创造力的不可遏止。尤其表现在色彩上，明显地回避国画颜色的古雅清淡，大胆地发挥西画颜色的鲜明与响亮。早年西学的功底在这里起到了作用，他用色对比强烈，又和谐统一，对比则分块处理，和谐则渐次过渡，墨以笔为筋骨，色亦以笔为筋骨，让笔墨设色服从于特定的意境与主体的表现，从而造成了丰富的语言系统。更为重要的是或俗或雅的格调，是或聚或散的情意，是体现在作品里的“画外之意”与“境外之思”。齐辛民的创造性在于已变写小情小趣为构筑蓬勃丰茂之境，画花卉禽鸟之美也不囿于一花一鸟之丽，而能够在长天大野中表现强悍瑰伟的奇情，那种整体的大开大合，细节的错落穿插，乃至每一个花瓣、每一组叶子、每一对禽鸟的映与衬、藏与露、俯与仰、顾与盼都达到了自然天成而毫无雕琢之迹。这种似乎旨在摆脱城市噪声与环境污染的情怀与旨趣，是他拥抱新的时代、新的生活的热情，是他和大自然物我交融升华的灵魂。 读齐辛民这些年来所创作的大量的气象非凡的大写意花鸟画，我们完全可以感受到一个艺术大家超越传统回归自然、超越自然回归精神、超越形式回归本体的心路历程。任天机、天趣自然流露，重心灵之表现；崇神韵、尚笔情墨趣，重个性之阐发，尊人品之寄托。极尽洒脱，又非无度的率意和轻狂；横涂竖抹，而又谨防游戏笔墨的空疏；书写点染，松散怀抱，在近乎抽象的视觉符号中传达出中国传统笔墨丰富的文化蕴含。概言之，苍茫的书性笔意和生涩笔味、民间的鲜活情调和文人写意的知性内涵、强烈的冷暖色彩运用和构成的设计意识，以及花鸟的巧拙互渗，使齐辛民的大写意花鸟画融合多种美学旨趣而具有非常个性化的原创面貌，完成了由曲高和寡趋向亲近人生的现代性转化。齐辛民的艺术创作以传统笔墨、现代意蕴、绵绵深情的艺术个性确立了他在现代大写意花鸟画领域的位置，他的艺术创造成果有力地推动了中国大写意花鸟画的发展已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今天的齐辛民已年逾古稀，依然神清气爽、身体康健，虽功成名就，依然勤奋过人、画思如潮，这就决定了他有足够的时间和从容精力去面对中国花鸟画的当代使命。从他的近作《皓月江天》《爽秋》《碧光绿影》《阳光灿烂》《芳草地》《希望的田野》等作品中已明显地看出，他正以活跃的思维，在他的画风中表现出对西画色彩与表现手法的兼容，那种对西方现代艺术的筛选、融汇、吸收、化合的实验性探索已初见端倪。他还会进一步发挥他的深厚的艺术潜力，高扬着个性和创造的旗帜，以自己的笔墨呼唤着当代大写意花鸟画的觉醒。他的成就和精神，我愿为之歌，为之颂，为之书。 2010年9月26日凌晨完稿于北京